北京绢人技艺传承人何梅: 让更多年轻人爱上“中国娃娃”

2022-03-26 06:13:00

来源:北京日报

纱绢为肤,真丝为发,绸帛为衣。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,“北京绢人”以考究取材和精巧技艺制作出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,举手投足间,一颦一笑中,尽显文化韵味。

如何让这些“中国娃娃”被更多年轻人所知所爱?传承人何梅在保留传统绢人制作技艺的同时,尝试开发另一条生产线,既在材质和工艺上革新,又在设计上打破传统。

“如果没有新鲜血液注入,这门手艺跟生活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,最后可能真的就失传了。”十多年来,何梅和团队设计并生产500余款中国人偶,将北京绢人推向市场、带进校园,探索老手艺的新传承。

被“宝黛”吸引拜师学艺

上个世纪60年代,巴黎举办世界玩偶展,由北京美术人型厂制作的绢人甫一亮相便引发轰动,订单如雪片般飞来——这是老艺人齐聪颖入行时,北京绢人的高光时刻;40年后,北京友谊商店,一对以《红楼梦》为题材的绢人作品因价格昂贵而无人问津,它的精致华美却吸引一位年轻人久久驻足——传统手工艺的冷遇,没能阻挡她热切的目光。

“我印象特别深刻,那是宝黛共读西厢的一个场景,做得太漂亮了!”彼时,何梅刚参加工作不久,是首钢一名技术员。周末逛商场时,她第一次知道了北京绢人并被其深深吸引。跟销售员一番软磨硬泡后,何梅找到了当时制作绢人的工厂,厂子里工人零落,到处是积压的库存。

“你想买什么?”“我不买,我想学。”在工人的疑惑眼光中,她要到了齐聪颖的地址,与北京绢人的缘分就此展开。

齐聪颖两室一厅的房子里,除了基本生活所需,其余空间都留给了各式各样的绢人作品。看到这些活灵活现的绢人,何梅如同进了大观园,眼花缭乱。“老师喜欢京剧。在创作京剧舞台人物绢人的时候,就要抓住舞台人物的扮相和亮相的瞬间神态。所以行家从一个小小的青衣人型里,甚至可以看出这是程派还是梅派,是经得起考究的。”何梅说。

何梅回忆,当时想拜师的人不少,老师对她并不看好。“我说我喜欢这个头饰,老师就让我上手试着做做。”一根根富有弹性的捻丝在老师手中千变万化,何梅有样学样,竟然三四次就能编出一个基础的图案。“可能老师觉得我还算可塑之材,就同意收我为徒。”拜师名门,何梅从业余爱好开始逐渐入行。

工艺繁复的“指尖艺术”

外行看热闹,内行看门道,绢人里处处是学问。

“传统北京绢人的制作有十道大工序,包括雕塑头模、糊头画头、梳头、发式、制手、制作服装、彩画等等,各道工序里还有很多小工序。”小心翼翼揭开保护罩,何梅轻指仕女绢人的脸部,记者这才看出个中玄机,“传统绢人从头到脚都是用纱绢来制作,所以你看,脸和衣服都是画出来的。”

何梅介绍,做好石膏头模后,外面要包上3层纺织品,然后用毛笔画上眉眼、腮红等,温润的质感和柔和的笔触是绢人“芙蓉如面柳如眉”的关键。绢人衣装采用“赛绣”之法,即把清漆调金粉成膏状,卷到玻璃纸中捏着画,待自然阴干后,远看似绣,实则为画,立体而不显厚重。

手部和体型的制作也是难点。铅丝作手骨,铁丝作脊柱和四肢,躯干部分还需要先用纸巾包裹骨架,再以棉花、针织品等完成外层包装,步骤缺一不可。尤其是制作纤细的手指,真可谓是“指尖上的艺术”。

“我最喜欢的是编花,就是做头饰。”何梅顺手拿起工作台上的捻丝,三股并作一股,几分钟就编出凤凰羽翼的样式。这道第一次接触绢人时懵懂上手的工序,如今已成为何梅的拿手绝活。

严谨复杂的工艺之外,何梅始终牢记老师的叮嘱,那就是对作品内涵的领悟。“手工活难,但更难的是对人物原型甚至人物背后故事和精神的充分了解。”齐聪颖告诉何梅,创作绢人必须符合历史背景、人物地位、故事情节,图案配色、发型发饰等样样都要有所依据,否则就要闹笑话。

大胆改革创新中传承

对于学艺时的艰辛,何梅所言甚少,但多年下来,当初的同门只有两位坚持至今,其中苦辣可见一斑。

“学得越深我越感慨,它的工艺这么好,但是很多人不知道,年轻人也不愿意学,因为不好卖。”何梅举例说,一个最简单的传统绢人也要熟练工制作一周多,复杂的花上一个月也很正常。由于制作周期太长,价格相对高昂,大多数消费者难以接受。

在总结北京绢人技艺的基础上,何梅大胆改革,将一部分工艺复杂、耗时费力的步骤进行现代工艺的改进,但依然保留绢人的韵味。例如,绢人的四肢由原来的纱绢缝制改为树脂材料,关节还可以活动;衣装图案的绘制也从赛绣改为压花,可以电脑绘制,图案更加精细。绢人的身高缩小到12厘米左右,看起来更加憨萌可爱。捻丝编花、盘发等手工工序则予以保留。

从几十元到上万元,何梅用不同材料和工艺将绢人区分出多个档位,让普通消费者和收藏爱好者都能找到心仪的人偶。“要把市场做起来,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年轻人喜欢绢人甚至加入这个行业。”何梅说,她从不给团队的90后设计师设定条条框框,而是鼓励他们将当代审美融入传统绢人。例如,今年新开发的“十二生肖”系列,设计师尝试将传统发丝改为绒毛材质,孩童形象显得更为呆萌,1000余个绢人很快就被订购一空。

“美国有芭比娃娃,日本有人形娃娃,咱们中国其实也有自己的玩偶——北京绢人。”何梅希望,这样的“中国娃娃”不再只是送给外国友人的伴手礼,而是能成为孩子们的童年记忆和年轻人书桌上的“小确幸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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